本篇文章是绿芽实习生若宸在广东韶关参与始兴公益营生日会后的所思所想。(注:文中所出现的人名均已化名处理。)

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父辈们认为女孩不用得到太多重视,因此她的名字中带有“素”;她出生时母亲没有被及时送往医院,在板车上出生后由奶奶亲手剪断脐带;她是家中的第五个孩子,“父母生得多,连名字都懒得起”……有一群乡村女性,她们的出生不被重视,也从未有人为她们庆祝生日。2024年12月28日,绿芽为6位不曾过生日的始兴姐妹举办了一场生日会,带着爱、尊重与珍视。

灯光熄灭,写有“愿你勇敢追梦,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的蛋糕缓缓推出,每一位姐妹都拿到自己的专属贺卡。在摇曳的烛光里,她们泪眼婆娑,倾吐那些深埋心底的辛酸与无奈。向往过生日却不被“允许”的树树说:“家里人会觉得你又不是小孩子,过什么生日?”低头看卡片的解瑜说:“婚后我一直做全职妈妈,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辛苦了,但这张卡片的第一句就写着‘辛苦了’。”6位姐妹为父母、为丈夫、为孩子,“为老为小过生日,但从来没有为自己好好过一次生日”。

 

对着人生中第一个属于她们的蛋糕,没过过生日的6位姐妹起初竟不知道是先许愿还是先吹蜡烛。在大家合唱的生日歌中,她们许下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愿望。在她们闭上眼睛的同时,我们也虔诚许愿:祝妳生日快乐,愿妳的期待不再落空,希望妳付出前先考虑自己,多想妳的爱里可以少点牺牲。烛光似乎不曾被吹灭,而是柔和地在她们眼底流淌。

面对未曾庆祝过生日的乡村女性,从广州来参加公益营的小孩子泪流满面。事后妈妈问他为什么流泪时,他说:“我觉得她们好可怜。”在他眼里:出生不被祝福的女性是可怜的,几十年没有庆祝过一次生日的女性是可怜的,围着家庭孩子灶头转却被忽视的女性是可怜的……小孩子习得的词汇有限,用“可怜”来形容乡村女性并不恰当,但这至少意味着他知道何为“不应该”——七岁的懵懂孩童尚且明白。

经由孩子之口说出的“可怜”其实是个内涵丰富的词语,它有值得怜惜、令人喜欢之意。比起同情,乡村女性更应该得到的是基于平视与尊重的怜惜,绿芽举办的姐妹生日会正是以此为初衷。调研乡村女性对生日的看法与期望,不断修改、打磨生日会的各个部分,在“梦想清单”环节的卡片背后写满肯定的话,根据每一位姐妹的经历与性格写下祝福卡片……对乡村女性的忽视与压抑聚沙成塔,充斥在她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我们则想将爱与尊重浇筑在“塔”的各个部位,用行动表明她们有多值得。

生日会结束后,6位姐妹将再度回到她们的日常生活里,但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正在萌芽。总是不知疲惫地站在厨房里、思考做什么饭的解瑜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特别的日子特别的仪式感,我希望永远记住被关怀被爱的感觉。”树树在果园里劳作一天又一天,面对岁月与操劳带来的身体磨损,总是沉默地忍痛;但生日会结束后她在朋友圈写道:收获了很多惊喜与被爱,过往辛苦啦,余生好好爱自己……想起这一天时,姐妹们或许会记起那天的烛光与歌声,想起那些没有条件的祝福与爱,然后蓄起力量向前走。正像卢玥所说:“感动无言,我要坚定勇敢地迈向明天。”

6位姐妹是无数个乡村女性的缩影,生日的缺失则是女性处境的表征。经由此,我们可以体察到乡村女性所遭受的视而不见与充耳不闻:她们不说,就当作没有发生;她们说了,也被认为不重要。对于常年被贬低、被忽视的乡村女性而言,她们需要意味着重视的仪式感,需要被肯定。我们可以选择接过“生日会”这把钥匙,轻轻打开那扇门,去看见、去拥抱、去和她们站在一起。然后认真听她们讲,直到言说不再是她们(同时也是我们)触及不到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