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为绿芽基金会性教育项目官员张新宇在深度与激情—性教育青年工作者交流会上的演讲,演讲内容分为三个部分,此为第二部分。

 

 

一、农村儿童面临的生殖健康问题

 

说起「儿童的生殖健康」,可能会有人感到奇怪:儿童怎么会有「生殖」问题?其实儿童生殖健康,指的是生殖系统的健康。包括避免生殖道感染,避免性传播疾病,避免意外怀孕,以及预防性侵犯。这些对于儿童来说也一样重要。

 

在湖北的一些地区,有一种现象是:如果当地连续几年干旱,村子里的女性,包括女童和成年妇女,生殖器感染的可能就会上升。原因是当地人有一种习惯,在村里的水塘中清洗衣物、包括内衣裤。如果连续几年干旱,水塘里的水不会得到更新,就会导致水源污染,从而使女性生殖器感染的可能上升。

 

交流会期间学员访问绿芽乡村妇女发展基金会

 

在农村地区,很多留守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住校。由于农村学校的设备不是很完善,孩子们又缺乏监护人的照顾,所以卫生状况普遍很差,容易感染各种疾病,其中就包括生殖器疾病。在城市里也是一样。在广州的一些流动人口社区,小孩子从一年级开始就要自己清洗内衣裤、自己洗澡。所以,服务这个社区的社工机构,专门设计了一类课程,教一年级的小孩子正确地清洗下体、清洗内衣裤,目的就在于帮助这些孩子预防感染、保护生殖健康。

 

二、农村女性面临的性别歧视

 

说到生殖健康。在农村地区,女性的生殖健康问题更为严重。比如,我曾经在贵州的某个农村参与过一个妇女赋权项目。在一次妇科体检中,发现在参与我们活动的妇女中,很多人都患有妇科疾病。但是她们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对于她们而言,自己身上有点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现象固然反映了当地人对卫生保健的忽视,但是究其根本原因,女性在家庭中的排序较低,无论是她们身边的人、还是她们自己,都觉得不值得动用家庭的宝贵资源去为她们治病。这背后反映了一种性别歧视的存在。

 

另外一个更加能反映性别歧视的,就是农村地区存在的早婚早育现象。在贵州,当地的妇联干部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农村的十六岁的小女孩,在她家帮忙做一些家务。过了不久,小女孩就辞工回家结婚了。临走时对这个妇联干部说:“大姐,像你这个年纪的,在我们村里已经嫁不出去了。”其实那个妇联干部当时也就二十多岁。但是当地小女孩的平均结婚年龄实在是太早了。在读初中的阶段,班上的孩子就不断地流失。小男孩就出门打工,小女孩就回家嫁人。

 

这种现象并非仅仅发生在西部地区。在我的家乡,安徽,也有同样的现象。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村人,他是男孩,所以有幸读了大学、脱离了农村。但是他的姐妹、也就是我的姑姑们都留在农村。我姑姑的女儿们,普遍在初中没毕业的年龄就辍学打工,在十八九岁的时候陆续走入婚姻,生了孩子。

 

 

早婚早育背后蕴含着某种观念:女性的价值在于结婚和生育,如果不能趁年轻的时候完成这些工作,就会带来贬值。而又因为女性的最大价值是结婚生育,那么毫无疑问,是不值得将家庭的经济资源耗费在她的教育上的。无法接受高等教育、过早地步入家庭生活,会导致这些女性缺乏基本的谋生能力、更加无法参与现代社会激烈的竞争。她们因为自己的性别,就这样被抛到了金字塔的底层,成为最脆弱的人群。而女性的脆弱化,反过来也会导致她们的生殖健康状况不容乐观——因为缺乏经济能力和社会支持,她们更容易遭受生殖系统疾病的伤害,在生育孩子的时候面临更高的风险,另外,也更加容易遭受性侵害。

 

在社会上,如果一个人享有的社会地位较低、拥有的社会资源更少,那就会处于一种弱势的状态。而弱势群体更容易遭受各种伤害,包括性侵害。另外,我们的社会文化鼓励女性温柔、可爱、漂亮,简而言之,是既要照顾他人感受、又要具备观赏价值。但另一面,我们的文化也鼓励男性更加具有侵略性,比如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男主角,做出种种伤害女主角的行为,但是最终电视剧说:这些行为都是爱的表现。这两个因素叠加起来,本身就是在鼓励性侵犯的发生。

 

性侵犯、生殖健康、早婚早育,这些问题背后其实都潜藏着某些性别不平等的因素。性与性别,向来都是两个无法分割的议题。因为性中最容易体现性别的权力关系。这要求我们在做性教育的时候,需要具有性别视角,不断地进行性别分析。只有这样,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

 

文:张新宇

编辑:何红玲